洋芥

遥不可及2.0

5 枫林

夜幕降临，行动开始。

酒精和睡眠短缺的双重加持却起了反作用，反倒让阿离更加兴奋起来。两人绕到酒楼后的小巷里。翻过这墙，就是尚书府。阿离抛出花伞，轻松便跃上屋顶，却突然想到李信没有这样瞬移的武器，赶紧向墙外看去。

“看什么呢。”李信的声音出现在耳边。阿离一转头，他居然已经站在身边了。

“……你，你是怎么上来的？”阿离惊喜地问。

“若是没点本事，怎么能次次考核拿第一。”李信轻轻捏着她的兔耳朵转到后面，“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分心。”

……今天的肢体接触多得让人有些恍惚。阿离稳住心神，不断提醒自己任务第一约会第二。

两个黑影在房顶上穿梭，夜色掩护下根本没人起疑，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库房附近。果不其然，这里有重兵把守，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。尚书府配备的守卫都是一等一的水平，再加上人多，可谓是难上加难。

阿离犯了难:“这么多人，我们怎么才能进去呢？”

“声东击西。”话音刚落，李信便把长剑抛掷出去，剑锋击碎青石板的声音引发了守卫的骚动。

“你这是……”

李信捏住她的手腕，很用力，有点疼:“我拖住他们，你快去拿，拿到就走！”

说罢，未等阿离说些什么，李信便纵身一跃，提起剑柄，挡住了迎头一击。

下面的打斗声听得她心急如焚。可现在只有快些完成任务，才能让他早些脱身！阿离狠心扔出花伞，移到库房顶，从后方捅破窗户，一个翻身跳进库房里。

点上灯，阿离却发现这里居然空空如也！

李信见她点了灯，便装作招架不住之势，一点点向库房靠近。他一个回身劈断库房门锁，迅速退到门后关上。

看到空空如也的库房，大脑一阵飞速运转，李信看向阿离:“不好，我们中计了！”

“库房旁的书房几乎没有守卫，看来声东击西的人是张焱！”阿离急匆匆地要从窗户出去，却一把被李信拽到身后。

他用力很大，扯得阿离一个趔趄，差点摔倒在地。抬头看时，他的右臂衣物已经被划开，脚下躺着一根箭。

阿离瞪大眼睛:“你……”

没等话说完，李信挥剑带风，把屋里的灯全部吹灭。而紧接着，屋外的火把一一燃起，把这片区域照得宛若白昼。

李信把她拉到墙角，对她比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
“我们被包围了。”

阿离屏住呼吸，外面火光摇曳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，还有拉弓搭弦声，铠甲碰撞声，无一不在宣告着任务的失败。

来不及懊悔，箭矢就如雨点半穿透窗户向他们飞来。两人拿起武器奋力阻挡。奈何箭雨太密集，不一会儿两人就显得力不从心起来，纷纷都挂了彩。

李信思考片刻，捡起地上一根箭扔向身后的窗户，窗棱在巨大冲击力下断裂开来。

“你从后面逃出去！去书房拿到证据后就离开！”

“那你怎么办？”

李信背对着她手中似有红光微微燃起:“不用管我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我向你保证，”李信依旧背对着她，声音变得有些沙哑，手心中的红光渐渐明显起来，如染血般蔓延到了他的剑锋之上。

“我会和你一起回去。”

拉弓搭弦声再次响起——第二波箭雨攻击马上就要到了！阿离咬咬牙，从后窗扔出花伞，纵身跳了出去。

……

书房里果真暗藏玄机。外面的厮杀声听得她惊心动魄，却只能强迫自己稳住心神。她也完全不在乎平常训练师傅反复强调的要“保留现场”什么的注意事项，只顾使劲翻找。早找出证据一秒，李信就能多一分生存的希望！

如愿以偿地拿到模具，阿离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。她扔出花伞，移到书房后门外，却看到库房外笼罩着的棋盘格似的防护罩，一眼便认出这是弈星的手笔。

阿星也来了？！她又惊讶又惊喜，三两步跑到后窗:“我拿到了！”

屋里寂静一片，阿离紧张得嘴唇都要咬破了。

他……不会出事吧。阿离觉得脸上毫无血色，一阵发麻晕眩，差点紧张到窒息。

突然，一个黑影纵身一跃，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。

“走！”李信拉着她跃过墙壁。

……

刚跳下墙壁，李信腿一软便跪倒在地。

阿离慌了:“你怎么样？还好吗？”

月光下，他的脸上毫无血色。阿离心疼的要疯了，李信却扶着墙站起来:“我没事。拿到模具了吗？”

阿离从怀里掏出模具:“拿到了！”

“做得不错，”李信点头，“我们快走。”

借着月光，虽然他一身黑，阿离还是注意到了他腿上裂开的衣物下有一个很深的伤口。不等他反应过来，阿离便抓起他的手腕，灵巧地钻到他臂弯里，顺便把他的小臂牢牢扣死在肩上。

“你腿受伤了，我来搀着你！”

看着身高还需要踮脚才能让自己“被搀扶”的小兔子一本正经又心急如焚的模样，李信突然就笑了:“你得了吧。”

这一笑，不仅仅是阿离，就连李信自己也惊呆了。

空气停滞了片刻。李信把手抽出来:“我没事，先走要紧。”

好巧不巧，这尚书府不远处就有一片枫树林。两人跌跌撞撞跑进去，在一棵树下歇了脚。

两人就地坐下。李信刚要撕下布条包扎，胳膊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却让他瞬间僵在那里。

阿离的手很凉，正小心翼翼地撕开黏在伤口上的衣物，轻的仿佛李信一碰就要碎了。

“嘶……”即使阿离动作很轻，还是不可避免地牵到伤口，让李信倒吸一口凉气。

李信皱皱眉，一股莫名其妙却强烈的反感涌上心头。他一把打掉了她的手:“我自己来。”

 阿离却没有在乎他这样粗暴的举动，乖巧地把手收回去，却依旧把脑袋凑上前:“很疼吗？”

她声音很小，却强烈地冲击着他那些不堪回想的经历与过去。李信心中五味杂陈，烦躁与自卑便一股脑转化成愤怒。

“我说了我自己来。”他避开她的眼神，赌气似地把伤口缠得很紧，似乎在用行动证明阿离刚刚的关心实在是多余。

阿离自己也是又困又乏，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如此不近人情。自己明明就是在关心他，他的表情也明明就说明他就是很疼，为什么就不肯放下他那竖起的尖刺哪怕就一次？懊恼、心疼、失望一齐涌上心头，凝聚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愤。她转过身去，靠着大树，不去看他。

李信刚刚被下手狠厉的包扎折磨得够呛，但是牢固的包扎才能快速止住血，因为还有其他任务需要他们去完成……

他扭过头去叫阿离，谁想到她竟背对着自己。侧靠着树，双肩微微起伏着。

回想起自己刚刚把她推开，李信心中万分后悔——自己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伤到了她，她还是唯一给过自己关心和温暖的人。

他第一次开始有点讨厌自己的逞强了。

“阿……阿离？”李信靠近她了一点。

……昵称。“阿离”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说出口了。虽然周围除了一个不愿搭理他的阿离外没有一个人，李信还是红了脸。

只不过四处无人，他不知为何莫名大胆了些。

“阿离？”连叫几声，小姑娘居然都没有搭理他。

看来她真的生气了……李信后悔死了。一向冷静的自己为何如此意气用事？平常的尖刺都扎向了一群没心没肺的男孩子也就罢了，阿离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，怎么能这么孩子气地伤了她的心？

他轻轻摇摇阿离的肩:“阿离，我错了，向你道歉好吗？我们还有任务没……”

阿离缓缓转头看向他，眼神迷离涣散。

……

“我烦死你了！”阿离嘴上诉说着讨厌，身体却很诚实——她一个翻身把手搭在他肩上，又往他身边蹭了蹭。

两人的脸顿时挨得很近很近，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混合着桂花酿独特的甜香。

李信被她这种行为吓了一跳，一阵大脑空白后，他才意识到她醉了。

谁能想到她醉的时间还有延迟！一壶桂花酿就被搞成这样，看来她的的确确在逞能，她根本就没喝过酒。

 “你……你先放手……”李信想把她拽开。可她不知哪来的力气，双手死死地扣着他。李信迅速反应，撑住了她的肩。

“我不！”阿离反将一军，打开他的手，干脆直接倒在了他怀里，“你不给我道歉我就不放手。”

喝醉了就耍赖……这酒品可不怎么样。李信觉得有些好笑，然而这样轻松的心情只持续了一瞬。他想把她推开，却无奈她粘的太紧，任凭推哪里都不合适。他动也不敢动一下，只能僵硬地呆在那里。

“我……我道过歉了啊。”李信觉得自己很无辜，双手僵在半空，不知该如何处理。

李信一向以冷静沉着要求自己，却没想到面对一个喝醉的女孩，他却毫无对策，大脑一片空白，心跳简直要飙升到极点。

“我不满意！”她突然大声道，又把李信吓了一跳。

一阵沉默后，李信正在盘算着用怎样的措辞才能让一个耍赖的人满意时，阿离却突然打破了寂静。

“你怎么就……”阿离把嘴唇凑在他耳畔轻声开口，一滴泪从眼角滑落，滴到他锁骨上。温热的气息缓缓喷洒在他耳畔，弄得人心里一阵酥麻。

“那么讨厌我呢。”

“我……我没有！”李信慌忙解释。

这可能是李信最后悔的时刻了——那天他被一群孩子欺负，她的关心让他铭记至今。此后二人看似不会有任何交集，他明知希望渺茫却也期盼着有机会与她再次相遇。而这机会明明如此绝佳，她对自己的态度也一样温柔。可为何自己却再次把她推开了去？

也许这就是自作自受吧……李信绝望地想着。有的人就是这样矛盾:渴望靠近篝火，又恐惧被温暖灼伤。

“骗人。”阿离换了个姿势，头“砸”到了他肩头上。这一“恶狠狠”的动作变换不小心牵动了他手臂上的伤。李信只觉一阵钻心的痛，却咬牙忍了下来。

“阿离，我其实……”

“快道歉！要不我来教你怎么道歉。”阿离抬头看他，兔耳朵蹭着下巴扫过去，简直要让他窒息了。

阿离抓住他的手腕，揽到了自己肩上:“这样才叫道歉。”

……

“阿离？”

“阿离？”

……

终于睡着了……刚刚的几分钟对李信简直比几个世纪还要漫长。还有任务没完成，不过看她这样子……还是自己来吧。李信把她打横抱起，放到一处阴影里，又拢了拢她身边的草丛。

这下没人能发现了。李信回到尚书府，里面灯火通明——大理寺已经介入，成功将他捕获。拦住一个小卒一问，弈星也安然无恙，他便放下心来，顺手牵了匹大理寺小卒的马，奔向下一个任务地点。